第753章 韩休琳的野心和贪婪
韩休琳粗犷脸上那一闪而逝的不安(尤其是听到“阖族屠戮”时),立刻话锋一转,直戳韩休琳最敏感的神经——他的地盘和权力:
“然,此獠野心岂止于此?!其推行‘均田’,名为均贫富,实则是要瓦解地方豪强根基,断大帅治下之臂膀!您想想,幽燕多少豪杰依附大帅?若他们的田产被那些泥腿子分了,他们拿什么孝敬大帅?拿什么养私兵部曲?大帅的根基,岂不是被釜底抽薪?!”
郑怀恩的声音充满了煽动性。
“更可怕者,其掌控‘天工快报’这等妖物,垄断舆情,颠倒黑白!今日它能将世家打成叛逆,明日焉知不会污蔑大帅您拥兵自重,图谋不轨?下一步,必是削藩集权,夺大帅之权柄!这卢龙节度使的旌节,怕是要换人了!”他刻意加重了“换人”二字。
“还有!”郑怀恩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、混合着恐惧与神秘的表情,身体前倾,压低声音,“其麾下那条疯狗黄巢!您知道吧?那是个真正的杀星!毫无人性可言!清河崔氏就是被他带人屠光的!妇孺不留啊!殷鉴不远啊,大帅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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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“那黄巢,下一个目标会是谁?会不会是……与大帅您交情深厚的范阳卢公?甚至……”
他故意留下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空白,小眼睛死死盯着韩休琳骤然收缩的瞳孔,“会不会有人构陷,说您……您与卢公过从甚密,也……也……”
后面的话他没说,但那威胁之意,比说出来更让人心寒。
眼看火候已到,郑怀恩脸上的恐惧瞬间被谄媚的笑容取代,变脸之快令人咋舌。
他如同变戏法般,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份厚得惊人的礼单,那纸张的厚度和分量,本身就代表着难以想象的财富。
他双手捧着,如同进献至宝,恭敬地奉到韩休琳面前:“吾主范阳卢公、荥阳郑公,深知大帅坐镇幽燕,保境安民,震慑契丹、奚人,劳苦功高!值此危难之际,两家愿倾尽幽燕之地世代积累之财富,以表寸心,助大帅固本强基!此乃两家一点心意,望大帅笑纳,切莫推辞!”
韩休琳那双被酒色浸染得有些浑浊的眼睛,瞬间爆发出饿狼般的精光!
他粗大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,发出清晰的“咕咚”声。
他强作镇定地接过那份沉甸甸的礼单,手指捻过厚实的纸张,发出沙沙的诱人声响。
目光贪婪地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:黄金三万两!明珠二十斛!辽东百年老山参五十株!范阳上等良田两千顷!幽州、蓟州最繁华地段商铺地契三十处!还有珍珠、貂皮、东珠…每一项都足以让普通人疯狂!
郑怀恩趁热打铁,声音压得更低,充满了魔鬼般的诱惑,每一个字都敲在韩休琳的痒处:“卢公、郑公及河北、河东众多仰慕大帅威名的忠义之士,愿共奉大帅为幽燕之主!只求大帅暂缓向裴徽那小儿输诚,厉兵秣马,静观其变。幽燕之地,唯大帅马首是瞻!若裴徽逼迫过甚,或其根基不稳,中原再生变乱……”
郑怀恩眼中闪烁着野心的火焰,“大帅只需振臂一呼,吾等必为前驱奥援!幽燕铁骑,踏破潼关亦非难事!届时,划黄河而治,大帅坐拥幽燕沃土,带甲数十万,南面称尊,亦未可知啊!那长安的龙椅,未必就不能换个主人坐坐!”
“划河而治……幽燕之主……南面称尊……”这几个字如同世间最猛烈的春药,精准地击中了韩休琳心底最深处、最隐秘的渴望!
裴徽的强势崛起、那些“均田”、“削藩”的传闻、尤其是黄巢那条疯狗的恐怖威胁,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和恐惧。
而世家送上的这份足以武装数万大军的厚礼和描绘的“王图霸业”,则像是一剂强效的麻醉药和兴奋剂,瞬间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野心!
韩休琳摩挲着自己布满胡茬的下巴,粗粝的手指刮过皮肤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密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,只有炭火在铜盆中噼啪作响,以及韩休琳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。
他肥胖的身体陷在铺着虎皮的宽大座椅里,眼神变幻不定,贪婪、恐惧、野心、犹豫在其中激烈交战。那厚得压手的礼单,仿佛有千钧之重。
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过去。
郑怀恩屏住呼吸,额角也渗出了细汗,他知道,成败在此一举。
终于,韩休琳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、含混,带着浓重的幽燕口音,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:“裴徽小儿……手段嘛,是忒狠了些,不留余地啊……”
他像是在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对郑怀恩说,更像是在为自己接下来的决定找借口。
“卢公、郑公……嗯,够意思!这份心意……嗯,本帅领了。” 他紧紧攥着那份礼单,指关节都有些发白,仿佛怕它飞走。
他挺了挺肥胖的腰身,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胸膛,努力做出豪迈的姿态,声音也提高了几分,带着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宣告:
“这幽燕之地嘛,自有俺们幽燕的规矩法度!不是他长安城发一纸诏书,就能指手画脚的!本帅的根基在此,自然会为俺们卢龙军的将士,为这幽燕的父老百姓,谋一个安稳前程!”
他没有明确喊出反裴的口号,但收下那份价值连城的厚礼本身,就是最明确的信号!对郑怀恩“厉兵秣马,静观其变”的建议,他既未赞同也未反对,这种暧昧的沉默,在郑怀恩听来,就是默许和鼓励!
韩休琳心中的天平,在裴徽带来的恐惧与世家许诺的重利和“王图”之间剧烈摇摆后,终于彻底倾斜。
贪婪、野心和对失去独立王国的恐惧,压倒了那本就稀薄得可怜的忠诚。
对裴徽的敌意和割据自保的念头,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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