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36章 叛军大营如同彻底死去了一般

然:“哼!裴徽!朕看穿你了!你兵力不足,根本不敢真来!不过是虚张声势,想耗得我军疲惫不堪,明日无法全力攻城罢了!鼠辈!奸贼!无耻之徒!”

  他咬牙切齿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、从滴血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,充满了浓浓的不甘、被戏耍的屈辱,以及一种近乎崩溃的自我安慰。

  一直侍立在一旁阴影中的高尚,眉头紧锁成了一个深深的“川”字。

  他穿着整齐的青色文官袍服,一丝不苟,但眼下的乌青和眉宇间化不开的疲惫同样显露无疑。

  他深知裴徽用兵向来诡谲莫测,如羚羊挂角,无迹可寻。

  如此大费周章、不惜代价地连续六次袭扰,仅仅是为了让士兵疲惫?

  这代价未免太大,也太不符合裴徽一贯精准狠辣、追求最大战果的风格。

  他直觉地感到这背后必定隐藏着更大的图谋——或许是在麻痹他们的警惕,或许是在暗中调动兵力,或许……是在等待着某个一击必杀的致命时机!

  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高尚的脊椎爬升。

  他嘴唇翕动,喉结滚动了一下,终于鼓起勇气,声音干涩地开口:“陛下,裴徽此人狡诈多端,臣以为……”

  然而,话未出口,他便对上了安庆绪猛然转过来的目光!

  那眼神里哪里还有半分帝王的清明与理智?

  只剩下压抑到极致、濒临爆发的疯狂和暴戾,像两簇在寒风中即将熄灭却又异常危险、随时可能爆燃焚毁一切的鬼火!

  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高尚,仿佛在无声地质问:“你也要质疑朕?你也觉得朕错了?你也想背叛朕吗?!”

  高尚心头猛地一凛,如同被冰冷的毒蛇缠绕住脖颈,瞬间想起田乾真带领两万精骑葬送在长安城内与他息息相关,安庆绪之所以只是训斥了他,没有直接杀他,恐怕是他留下还有用而已。

  更何况,眼前这位“大燕皇帝”,早已被连续的打击刺激得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,变成了一个被恐惧和愤怒支配的怪物。

  此刻任何逆耳的忠言,都可能成为点燃他狂暴、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的引线!

  高尚把涌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,那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勇气。

  他微微垂下眼帘,掩饰住眼中的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,只化作一声微不可闻、沉重如铅的叹息。

  罢了……他心中默念,此刻进言,除了徒惹杀身之祸,于事无补,反而可能加速……灭亡。

  一丝不祥的预感,如同冰冷的藤蔓,悄然缠紧了他的心脏。

  安庆绪发泄完这最后的怒火,那股强行支撑的精气神如同被戳破的气球,瞬间泄得一干二净。

  极度的疲惫如同千万斤重的铅块,轰然压垮了他的脊梁。

  他身体剧烈地晃了晃,眼前阵阵发黑,无数金星在视野中乱舞,整个华丽的龙帐仿佛都在疯狂旋转。

  强烈的眩晕感和四肢百骸传来的、如同被拆散重组般的酸痛让他再也无法站立。

  他最后怨毒地、不甘地瞥了一眼帐外依旧死寂沉沉的营地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声音低哑破碎地吩咐了一句:“给朕……盯紧……”

  便踉跄着扑向那张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,连身上的狐裘都来不及脱,一头栽倒下去。

  几乎是瞬间,沉重得如同闷雷、夹杂着痛苦呻吟的鼾声便响了起来,在空旷的龙帐内回荡。

  这位“大燕皇帝”,在极度的身心煎熬和药物残余的作用下,终于被无边的黑暗和疲惫彻底吞噬,竟然就此睡着了。

  大营里,无数叛军将官和士兵的想法与他们的皇帝如出一辙。

  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在反复的“狼来了”之后,彻底松弛、麻木,甚至产生了一种病态的惰性。

  他们带着对明日惨烈攻城本能的恐惧和对当下片刻安宁的极度渴望,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,纷纷倒头便睡,只想在死亡降临前多贪图一刻的混沌。

  整个叛军大营,除了零星哨位上强撑着打架的眼皮、抱着长矛瑟瑟发抖的哨兵,以及少数嫡系营区里还在强打精神、眼神空洞的士兵,迅速陷入了一片死寂的、近乎昏迷的深度疲惫之中。

  连那些被惊起的战马,在徒劳的挣扎和嘶鸣后,也渐渐安静下来,打着沉重的响鼻,在刺骨的寒夜里喷出团团转瞬即逝的白气,仿佛在为这座巨大的坟墓做着最后的哀悼。

  一种无形的、名为“末日”的阴影,悄然笼罩了整个营地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……

  凌晨,寅时末刻。

  距离天亮大约还有一个多时辰。

  天色反常地更加浓黑,仿佛一块吸饱了墨汁的、沉甸甸的绒布,严严实实地捂住了天地,连最后几颗微弱的寒星也被彻底吞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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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空气冷得如同实质的冰针,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细碎的冰碴,刺痛肺腑,呼出的气息瞬间凝结成浓稠的白雾。

  寒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,万籁俱寂,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、绝对的死寂。

  这是黎明前最黑暗、最寒冷,也是人最困乏、警惕性最为低下的时刻。

  疲惫的士兵们,此刻正陷入最深沉的睡眠,对外界的感知降到了冰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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