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你家夫人是哑巴吗?

  沈知念转头,这才发现是许阿狸。

  她一头墨发高高束起,手中折扇猛的一收,举手投足间透着唱小生培养出的英气与洒脱。

  后面跟着的宋鹤鸣也闻声抬头,看见是沈知念,眉头立马蹙了起来。

  “我不是都签完字了,不是说了不让你来烦扰我吗?”

  沈知念突然想起来,宋鹤鸣所谓的她去戏班“烦扰”他那次。

  那天他一早说去看戏,至夜里也没回来,半夜,宋老夫人突然咳嗽不止,像是染了风寒。

  沈知念心急如焚,一边赶忙吩咐丫鬟去请大夫,一边差长庚去寻宋鹤鸣。

  长庚回来后,面带难色:“夫人,小侯爷正在春台戏班喝酒,说今晚不回了,让您早些休息。”

  她怕宋老夫人知晓此事动怒,病情会更加严重,于是只能亲自去春台戏班找他。

  她刚踏入戏班后台,嘈杂声便扑面而来。

  油彩香气与木质妆奁的味道混杂在一块,还没等她适应,就一眼看见了许阿狸。

  她当时还未卸去妆容,扮相十分英气,眼波流转,又带着女儿家的风情。

  “许姑娘,我家夫人是来寻姑爷宋小侯爷的。”春喜客气说道。

  许阿狸腿大喇喇踩在凳子上,身姿随意。

  “你家夫人是哑巴吗?为何不自己说话,摆着那富贵架子,我许阿狸可不接。”

  “你……”春喜瞪眼。

  沈知念伸手拦住春喜,看向许阿狸:“许姑娘,我今日是来寻宋鹤鸣,烦请告知,他现在在哪?”

  许阿狸上下打量她,然后挑眉一笑。

  “原来是侯爷夫人,喏,宋小侯爷在那里,喝醉了。”

  沈知念循着看过去,发现宋鹤鸣喝的醉醺醺的,嘴里还不停的嘟囔,“好戏!好戏!阿狸,你唱的真是一出好戏!”

  沈知念不动声色皱了皱眉,走到宋鹤鸣跟前。

  “走了,我们回去吧。”

  宋鹤鸣睁开醉意迷蒙的眼,皱着眉头不耐烦:“你、你怎么来了,不是说了让你、休息,我不、不回去了。”

  沈知念舒了一口气,仍旧温声劝道:“婆母还在家里等你,跟我回去吧。”

  “你怎么……没完没了的!”宋鹤鸣猛的一甩袖子。

  沈知念一时没站稳,向后踉跄两步,后腰重重磕在雕花的化妆台桌角上。

  “嘶…”闷哼被牙齿咬碎在喉间。

  冷汗顺着脊背蜿蜒而下,她蜷着身子捂住伤处,指节因疼痛泛白。

  宋鹤鸣晃了晃神,抬脚正要上前,忽听“啪”的脆响。

  许阿狸指尖松脱,月白瓷盒在青砖上裂成蛛网状,香粉如霜雪炸开。

  她蹲下身,纤长指尖蘸起碎瓷上的香粉:“啧啧,可惜了,小侯爷你精挑细选的。”

  宋鹤鸣脚步骤然停住,酒意上头的脸涨得通红。

  他旋即转身,袖摆擦过沈知念发梢,揽住许阿狸的肩头把她扶起来:“一个粉盒子而已,你要多少,我给你买多少!”

  许阿狸仰起脸,眼角眉梢俱是笑意:“小侯爷还真是阔气。”

  尾音轻飘飘散在空气里,像片沾了露水的枯叶。

  宋鹤鸣:“那、阿狸,你、你让不让我走啊?”

  许阿狸无声勾了勾唇,柔软身段一转,从宋鹤鸣的怀里转了出来。

  “小侯爷,你家夫人既来寻你,你就回去吧,想看戏啊,明日再来吧。”

  宋鹤鸣闭眼摇了摇头:“阿狸啊阿狸,我真是对你没办法……我真真是喜欢你……只喜欢你……”

  沈知念指节深深陷进掌心,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进衣襟,混着心口翻涌的酸涩。

  她死死咬住齿间,任由后腰锥心的剧痛在体内游走,却不肯泄露出半声呜咽。

  只是沉默站在一边,看着自己的丈夫,毫不顾忌的当着她的面对其他女人展露浓浓爱意。

  那些话语像附骨之疽,每次想起,都在记忆里反复剐蹭,剜得她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腥甜。

  许阿狸却故意眼皮都没抬,随手摆弄一杆戏枪。

  “宋小侯爷说笑了,你再不回去,你家夫人该怨我了。”

  从春台戏班离开的时候,沈知念听见一个戏子不屑的对许阿狸说道。

  “什么侯爷夫人,不过也就是个普通的后宅女人,只会依附于男人罢了。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如今她的后腰,还留有一块疤痕,每逢阴天,就会隐隐作痛。

  沈知念收回回忆,淡漠应道:“我可不知,什么时候琳琅阁也变成戏台子了?”

  宋鹤鸣还想说什么。

  许阿狸手腕灵巧一转,折扇轻敲宋鹤鸣的肩膀。

  “鹤鸣,沈姐姐说的是啊,不过是意外遇见,怎能说是她有意烦扰你呢?”

上一章目录下一页